网络戾气 “按键”伤人

近年来，故意挑事互怼，一言不合开嘴即骂的暴戾心态在网络上屡见不鲜，甚至成为一些网民吸引流量的“密码”。网络戾气、网络暴力已成为社会公害。为了净化网络空间，公安部开展了“夏季行动”“净网2023”等多个专项行动，重点打击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中央网信办也开展了“清朗·网络戾气整治”专项行动，将泄露个人信息的网络开盒行为，借社会热点事件恶意诋毁、造谣攻击当事人，有组织地恶意辱骂举报他人，煽动网上极端情绪等行为列为七类集中整治的突出问题。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确实有网民在利用“暴力和戾气”吸引眼球，牟取私利。

记者浏览了一些短视频平台，发现上面有不少充满戾气和暴力色彩、夸张扭曲的不良直播。

有主播在直播中自我惩罚，表演扇耳光，有主播拿着烧化的蜡油往自己舌头上滴，还有主播则是拿着砍刀叫板示威……为了吸引眼球，增加关注度和流量，这些主播不惜突破底线，丑态百出。而还有一些充满戾气的不良直播，已经演化成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的网络暴力行为。

不久前，陆女士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段骂她的视频，在视频中骂人的主播季某与陆女士并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过交集。这些谩骂虽然没有直接点出陆女士的名字，但多次提到她在某短视频平台上用的昵称，并且针对陆女士之前在短视频中发布的一些内容，用污言秽语进行攻击。这让网民很容易对号入座，知道视频中骂的就是陆女士。陆女士在当地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带货主播，之前她也遇到过对她进行谩骂攻击的网民，所以这次陆女士也没太在意。

可让陆女士没想到的是，几个月过去了，季某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开始在直播中散布她的隐私，频繁发布调侃陆女士私生活的短视频，说的内容也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更让陆女士烦恼的是，在季某的不断谩骂和煽动下，一些网民借题发挥，释放个人戾气和负面情绪，对陆女士进行各种恶评和攻击。

类似陆女士遭遇的这种网上暴力，在互联网上并不鲜见。一些人借助互联网这一载体，对受害者进行谩骂、抨击、侮辱、诽谤等，从失控的质疑、无底线的人身攻击到网上“约架”，严重扰乱网上秩序。

中国社科院法学所研究员支振锋：“这些案例都属于网络戾气，特点是恶意攻击、宣泄极端情绪、煽动和制造对立。网络直播用户有7.65亿，生活中很多一句不文明的话、一个很小的冲突，到了网络空间就有可能会被放大了，让整个社会不是一种友好的、文明的沟通氛围，而是极端的、对抗式的。”

2023年7月，陆女士决定报警，为自己维权。在经过调查取证后，当地检察机关以涉嫌“侮辱罪”对季某提起公诉。

江苏南通市海门区城中派出所治安中队副中队长张宇昇：“本案中，季某对对方进行肆意谩骂，虽未提及姓名及具体信息，但是目的性强、指向性高，仍然应当认定对该主播的名誉造成了侵犯。”

那么季某为什么要在直播中无底线地攻击和谩骂与他并不相识，更没有任何矛盾的陆女士呢？季某向记者道出了实情。

辱骂视频发布者季某：“为了蹭热点，比如说这个事情很热，大家都在说这个事情，你也去说这个事情，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账号能涨粉，流量值变大，炒作一下流量才出来。”

原来，季某打算做直播带货，但因为还没有粉丝和关注度，所以难以起步。陆女士是网络主播，有一定的粉丝量，于是便成为他蹭流量的对象，手段就是通过攻击和谩骂陆女士吸引眼球。

充满语言暴力的直播确实吸引了不少网民的围观，骂得越来劲，围观的人越多。吵到激烈处，甚至有不少围观网民参与其中，跟着起哄，有人点赞，有人留言，还有人花钱观看这场闹剧。季某迅速挣了一波流量。

支振锋：“受众多，成千上万，人多了会有从众心理。从社会学上讲叫信息流瀑，受这种诱导会有很多不理性的、不良的行为，类似于网络空间踩踏效应。”

就这样很多不明真相的网民被季某套路，成了他毫无底线地获取流量、牟取私利的工具，而尝到了甜头的季某，为了保持“毒舌”的人设，则继续在当地一些有名气的自媒体博主中寻找目标，四处挑衅，想用同样的方法让自己快速涨粉，成为大V。不到一年时间，季某一共发布了40多个充满语言暴力的视频，播放量累计达621725次，直播骂人已经成了他获取流量的绝招。

公安部网络安全保卫局副局长石铀：“这些自媒体人包括网红大V，通常以经济利益为主，哪个方面、哪个问题容易获得经济收入就播什么，而这恰恰给直播带货跟网络暴力相结合提供了契机，为了维护直播氛围可能会对其他人进行攻击。这是一种恶例，吸引很多粉丝参与，造成网络暴力违法犯罪在网上滋生蔓延。”

记者在采访中也发现，有不少网民都是在看热闹的时候，中了无良主播们的套路，有些人不明真相地发表评论成了网络暴力的帮凶，还有些人则不知不觉地成了主播们的摇钱树，而主播们为了套路网民，直播的花样也在不断翻新。

几个月前，金先生刷到了一条视频，视频中是当地的一名网红主播郭某，她一边给网民们展示自己“神仙”附体后的表现，一边引导粉丝刷礼物捧场。这段神乎其神的表演，引来了不少网民的围观，还有人花钱送礼物。

郭某告诉网民自己有神仙加持，看运势、驱邪、祛病都没问题，还称这些年她帮过很多人，背后的锦旗就是大家为了感谢她送的。金先生看了几次直播后，也动了心。

金先生联系了郭某，请她为父母祛病延寿，为自己提升财运。郭某一口答应下来，约好了时间到金先生家去看风水、找病因，并收了金先生2000元的服务费。可一段时间过去了，金先生父母的身体并未见好转。金先生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但他却不敢找郭某讨回损失。

网络暴力受害人金先生：“她喜欢恐吓人，喜欢骂人，一旦闹不好，她可能会说我家里面的私事，还有我店里面生意的事儿说出去，因为她的关注度太高了，不想闹不好。”

金先生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像他这样被骗的网民并不少，此前有人去郭某的直播间留言，拆穿她的谎言。郭某便在直播中把自家宠物狗的名字改成了揭露她行骗的网民的昵称，指桑骂槐进行侮辱，还引导她的粉丝一起辱骂、诅咒对方。

恶毒的谩骂，加上直播间里不断刷新的恶意评论，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网民围观，强大的网络暴力让维权的网民招架不住，只能息事宁人、敢怒不敢言。这些年，她通过直播诱导了上百位网民找她算命请神，骗取了大量财物，于是，郭某更加肆无忌惮。为了扩大影响，她还想出了个新花样，直接去别人家门口叫骂、挑衅，并全程进行网络直播。

很快，直播间内就涌入了不少看热闹的网民，看着页面上不断上涨的观看人数，郭某觉得自己找到了增加流量的法宝，于是，她又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刻意找机会制造矛盾，用来直播。

2023年9月，陆续有被郭某网暴过的受害者，向当地警方报案，警方经过调查发现，郭某在直播中以各种理由挑衅、诽谤、恐吓过十多位网民，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高平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去年，中央网信办深入开展网络暴力、网络戾气整治工作，对多个平台依法进行行政处罚，清理涉及网络戾气的信息334.8万条，查处账号13.1万个，解散关闭群组、贴吧1259个，同时指导重点网站切实履行信息内容管理主体责任，提升网络暴力防范处置能力。公安机关依托“夏季行动”“净网2023”等专项行动，持续开展打击整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专项工作，各地公安机关共依法查处网络暴力违法犯罪案件112起，刑事打击113人，行政处罚97人，网络暴力和网络戾气的不良势头得到了明显遏制。

石铀：“2024年，公安机关将针对网络谣言进行严厉打击，把网络暴力纳入到专项行动，阻断它的渠道，尽可能消除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生存土壤和生存空间，大家共同营造一个和谐稳定的网络氛围。”

为了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活动，避免网络“戾气”变成伤人利器，中央网信办发布了《关于切实加强网络暴力治理的通知》，对发布侮辱谩骂、造谣诽谤、侵犯隐私等扰乱网络秩序的行为进行打击，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联合印发了《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严惩网络暴力违法犯罪，让打击有法可依。在加强监管的同时，也需要网民能更好地自律，通过文明、理性、合法的方式表达诉求。各方形成合力，共同打造更温暖和善意的“清朗”网络空间。